TikTok二次渡劫

歐盟在1月向TikTok CEO周受資發出通牒稱，如果該應用不加快努力在今年9月前遵守歐盟立法，它可能會在歐盟被封禁。隨后，歐盟委員會要求其工作人員卸載TikTok，原因是保護委員會數據并提升網絡安全。美國、加拿大、挪威等國家也先后提出相似要求，限制在政府官方設備上使用TikTok。

(資料圖)

伴隨著TikTok的困境，美國社交媒體公司們作為競爭者，股價出現普漲。3月23日，Snap漲8%，META、谷歌漲2%。Needham分析師勞拉·馬丁表示：“對于任何被 TikTok搶去市場份額的公司來說，這都具有重大意義?！比绻钭罱K生效，Snap、Meta的Facebook和谷歌的YouTube或成為最大受益者。

北京時間3月24日凌晨，TikTok結束了美國國會眾議院能源和商業委員針對TikTok專門舉行的聽證會。這是TikTok及其背后的字節跳動第一次委派高管親自參加聽證會，TikTok CEO周受資站到了臺前，這也是TikTok CEO首次出現在美國國會聽證會上。

這家公司在過去的兩年，遭遇三次“圍剿”。從最開始的行政令，到后來參與國會聽證會；從和美國其他科技公司一起被傳喚，到被單獨針對，情勢越來越嚴重，TikTok派出的高管級別也越來越高。

在聽證會開始前，TikTok在華盛頓的地鐵和媒體投放了大量的廣告。本周二，周受資在TikTok發布短視頻，直接呼吁美國用戶關注潛在禁令。他在視頻中強調：“TikTok在美國有1.5億用戶，幾乎為美國人口的一半?！北局苋?，美國首都華盛頓聚集了一群網紅向國會喊話：如果禁止TikTok，將激起民眾的廣泛反對。

字節跳動不少員工昨晚自發觀看了這場聽證會，普遍用“憤怒”兩字表達了情緒。一位字節跳動內部人士看完之后的感受是“感覺要明搶”。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，周受資也在據理力爭，一再強調TikTok的用戶數量和對美國當地的貢獻。

雖然周受資在極盡所能表現的克制和平靜，但這場危機可能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，很難像之前川普時期意外迎來轉機。

為什么又盯上了TikTok？

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原因，首先是TikTok商業上的成功在媒體渠道的掌控已經讓美國人感到焦慮了。TikTok的業務領域很特殊——1.通過手機端，它可以直接觸達美國多達1.5億的個人終端用戶；2.對它的使用是較高頻的。人們在娛樂上、精神上、生活上甚至生計上都可能依賴它；3.它的功能是內容、信息的發布、流轉、交互；這些內容對個人、家庭、機構、群體、社會乃至國家都可能有重要性；4.它掌握許多的用戶數據，這些數據都有巨大價值。綜上，TikTok是一個頂流的社交媒體平臺，應該可以說是一個“關鍵要害”的內容/信息基礎設施了。

其次TikTok給了競爭對手極大的壓力，在線廣告方面，研究機構Insider Intelligence在2022年就預測，TikTok廣告收入可能增加兩倍至逾110億美元，將超過競爭對手Twitter與Snapchat二者之和。

扎克伯格曾評價，TikTok 是“非常高效的競爭對手”。TikTok的高效在于它有出色的算法，算法將最棒的內容根據用戶習慣、瀏覽歷史推薦給他們。這個強勁對手的出現，讓北美Facebook用戶逐步減少，去年股價甚至一度下跌超過 56%。

但近期扎克伯格甚至不惜撕下偽善面具，在美國國會中投入重金去游說，以推動美國政府封殺TikTok。

早前，一位議員曾提出這樣的觀點：中國應該出口廉價T恤衫，而不是讓TikTok成為“美國最大的媒體公司”。根據那天聽證會表現來看強硬無理的追問，并沒有給多少解釋的空間。

所以周受資也很明白，在參加聽證會之前，周受資向外部釋放信息：“我把它看成是一個機會，而不是一個生死攸關的時刻?！?/strong>與此同時，周受資在飛書的簽名改為“take ownership, be proactive”，大意為：掌握主動權，積極爭取。TikTok需要像美國人證明展現自己的誠意和認真，而不是“舌戰群儒”。

TikTok真的不長記性？

一位朋友對筆者說TikTok怎么不長記性？怎么又在類似幾年前的問題上翻車？對于不了解TikTok的人來說可能是這樣的，但是事實上TikTok該做都做了，頂尖商所和咨詢公司能給意見該做的都做的，包括但不限于員工本地化、數據本地化、引入所在國資本、隨時接入監管、加大游說金額、服務當地商業公司提供大量就業機會等等。

本次聽證會之前，TikTok已在名為“Texas”的數據安全計劃上投入超過15億美元，目前該項目擁有近1500名全職員工，并與甲骨文公司簽訂合同，由后者負責維護 TikTok 美國用戶數據。也就是說，美國政府想要調用TikTok的數據，不需要找TikTok，直接找甲骨文就行了。至于美國指控的TikTok存在數據外泄的風險，如果真的外泄了，那也一定是甲骨文出賣了TikTok的數據。

2020年3月，公司公布了透明化建設的兩項重要舉措，向外展示公司的安全可信賴。其一是建立“透明度和問責中心”，并發布《透明度報告》。受邀的訪客可以在這里參觀TikTok的內容審核后臺系統，看到APP的一些代碼及其他數據管理操作。其二，是組建了一個內容顧問委員會，這個委員會由獨立的學者、專業人士構成，他們為TikTok在美國的團隊提供內容治理、技術倫理、數據安全等方面的建議，并履行監督義務。另外，建立獨立的美國數據安全公司（USDS），用于專門管理美國用戶數據。同時，執行數據隔離工程“Clover”和數據安全工程“Texas”這兩項計劃，每年光運營成本就均在10億美元左右。

所以說擔心TikTok泄露用戶數據這純粹是沒事找事。

早在2020年，TikTok就開始變得“小心翼翼”。比如在美國努力打造自己的本地化形象：在人員構成上，無論GR團隊還是工程師，TikTok都在大量招聘美國人，提高美國員工含量；在辦公地址上，TikTok將美國總部設立在洛杉磯，而洛杉磯向來被看作新移民聚居地；而在高管團隊上，周受資是新加坡人、信任和安全負責人是愛爾蘭人。

近兩年，TikTok也在加大GR（Government Relationship政府關系）方面的投入。不僅先后招攬了前共和黨參議院多數黨領袖、前民主黨參議員、硅谷著名游說團體負責人以及Facebook、亞馬遜曾經的發言人，試圖締造強大的“游說軍團”。還在游說資金上的投入也越來越多：2020年為260萬美元，但2022年已上升至540萬美元，增長約107%。

但收效甚微，仍擋不住封禁的措施。目前美國政府以及一半以上的州都已經發布禁令，禁止在政府設備上安裝 TikTok，包括加拿大、英國以及歐盟等國家也都發布了類似的 TikTok 禁令。

特朗普政府對TikTok進行封禁以后，為了打消政府對于數據安全的擔憂，TikTok引入美國投資者，字節跳動將在美國成立子公司TikTok Global，甲骨文和沃爾瑪將參與TikTok的pre-IPO融資，并合計取得20%的股份；沃爾瑪CEO會進入TikTok Global的董事會。

TikTok上的美國用戶相比2020年川普執意封禁的時候，已經增長了三倍多，可以說是美國國民級應用了。據周受資透露，TikTok上有500萬個美國企業用戶，大部分是中小企業。其中年收入排名前七的創作者，平均年收入就達到了700萬美元以上。

事實上，也并不只有TikTok被關注，在川普離任前，曾把微信也納入封禁對象。如果MAGA共和黨在2024年卷土重來，不排除會重新對這些平臺開展限制及制裁。

看TikTok聽證會，美國政客講來講去都是說數據隱私保護、兒童保護等比較具體的問題，表面上看都是技術層面的，都可以解決的。雖然這些政客已經表明態度，但他們要的不只是問題被解決，更需要解決TikTok。

TikTok的全球化屢屢受挫

當然，從純商業角度看，TikTok也不是沒有挑戰。

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有堅定的全球化野心。和 Facebook 更看重市場潛力和商業收益相比，字節跳動 “在全球各地都想做大，哪怕不怎么賺錢?！?一位接近集團高層的字節跳動人士說。

自2017年短短3年，TikTok利用算法和荷爾蒙體驗，踏足30多個國家，攻占180多個城市。俘獲了全球10億多用戶，火速成為全球短視頻賽道第一。據Prioridata2020年的數據，在美國，人們每天約打開Tik Tok8次，平均每次4.9分鐘。而Facebook、Instagram、Snapchat，則分別是4.7分鐘、3.1分鐘、1.6分鐘。

TikTok雖然可以復制抖音在國內的成長曲線，但卻難以復制抖音商業化上的成功。每天打開 TikTok 的海外用戶和抖音在中國的用戶量相當，但抖音去年廣告收入已經有 2000 多億元人民幣，是百度廣告的兩倍多。而 TikTok 廣告收入只有不到 40 億美元（2021年數據），是 Google 2000 多億美元廣告收入的零頭。

直播帶貨聚集了 TikTok 商業化的無限野心。但TikTok 面對的是一系列文化背景、消費習慣復雜，且電商基礎設施匱乏的市場。

TikTok 跨境物流的效率不高，依靠多方支撐?？缇嘲蓪Ｗ⒕硟葌}儲及攬收的萬色速遞負責；跨境承運則交給了云途物流，它隸屬于字節跳動的被投企業縱騰集團；貨物到達 TikTok 英國本地倉后，由英國皇家郵政（Royal Mail）完成本地派送。整個過程短則需要 10 天，長則需要一個月，并不適合直播電商里的沖動消費。由于絕大多數商家在銷售客單價不足 10 英鎊的小商品，他們也無力承擔退貨的運費。多位服務商稱，遇到用戶退貨時，他們通常只能與用戶協商，退一半的售價，或直接退錢不要貨。

文化沖突實際上是字節在尋求全球擴張的過程中遇到的普遍問題。在TikTok 印度，本地員工搖頭則表示點頭。東南亞穆斯林齋月期間，員工由于節制進食，注意力渙散。歐洲暑假期間，本地員工則傾向于請長假，在七、八兩個月用掉 25 天年假，合作商家、達人也是，對外合作基本終止。

有一些出海創業者他們感慨道，“這不再是一個和氣生財的時代，出海千難萬難，企業一旦做大了還得以一己之力面對一個國家的有色眼鏡。”

寫在最后

曾有Facebook前員工感慨，TikTok短短三年就做到全球月活10億，這用一夜巨變都不算夸張，我們還沒反應過來TikTok已經成長得讓我們難以追上了。如今TikTok到了一個瓶頸期，字節需要暫時休整補課，以快著稱的字節需要靜下來認真磨練慢功夫了。

參考資料：

全球10億月活TikTok在美經歷生死時刻 來源：中國企業家雜志

TikTok能否挺過二次封禁危機來源：財富FORTUNE

現場直擊TikTok美國國會聽證會 來源：晚點LatePost

高壓5小時，TikTok的生死之戰來源：伯虎財經

TikTok的電商難題 來源：晚點LatePos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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